“这倒也罢了，可她自从入了程府之后，便再也没有回来过，甚至连娘没了的时候，她也不回来看上一眼，当真以为入了程府之后，就成了主子了。”
崔宜颌说着，眼眸里尽是恨意，似乎一想到宜婵连亲娘的死都不放在心上，就更是难受的厉害了。
“本夫人瞧着你也是个孝顺的，这样的秉性本夫人很是喜欢，既然如此，本夫人便额外赐你娘一份哀荣，派些人给她修葺墓地吧。”
九思冷眼瞧着这崔宜颌还是个孝顺的人，心里的确是有些心软，也便松了口，只用这个作为额外的恩赐，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。
“如此大的哀荣，草民粉身碎骨都无以报答夫人，草民替死去的娘给您磕头了。”
果然，一语便是戳中了崔宜颌的软肋，听到九思这么说，连忙不住地叩头，坚毅的脸上也带着些悲恸的模样，有些痛苦。
“罢了，既然你这妹妹如此趋炎附势，你也不必这般难过，只顾好自己即可。”
九思轻叹口气，看了看崔宜颌，原本待他只觉得刻薄无趣，如今瞧着倒也是心里生了几分可怜的感觉。
从小管到大的妹妹为了地位和荣耀，将一家老小扔在了山沟里不说，甚至连亲娘去世都不回去。
长兄如父，亲哥自幼照顾她，这么久了却还是只装作崔宜颌是个穷亲戚，随便打发了几百文钱就让他离开。
这样忘恩负义，当真是让人心寒，仿佛养了一只喂不熟的狗。
“是，草民如今也看得开，人各有志，草民也由不得她，只让她自己随意吧。”
崔宜颌长叹口气，仿佛与九思亲近了些，看了看九思，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，犹豫了许久，这才继续道：“草民一生向善，这么大唯独做错了一件事，日夜有愧，想额外求主儿一份荣耀。”
“哦？”
九思挑眉，见着崔宜颌开口，也便徐徐问道：“有什么要的，你倒是说说。”
“草民当初将宜婵的亲生女儿扔到狼山上，当初担心程大将军会因为这孩子待宜婵不好，故而才会咬牙如此。而后越来越觉得那孩子无辜。”
崔宜颌抬眸，伸手搓了搓衣角，这才继续道：“草民听民间传闻宫内宝华殿的大师最为道行高尚，故而想求夫人为那惨死的孩儿超度超度，草民无以为报，就用您赏赐的金银元宝作为谢礼吧。”
“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，本夫人吩咐人去做即可，这该赏赐给你的本夫人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。”
九思微微一笑，原来是这么个事情，这倒也罢了，左右自己如今还好好的活着，并没有什么意外，既然是崔宜颌的一份心意，就替他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“今日本夫人与你说的话就是这些，旁的什么事情都没有，你且回去吧，今日的事情，本夫人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。”
见着崔宜颌不开口，九思也便出声说了几句，顿了顿，而后又试探道：“下月就是宜婵大喜的日子，你可需要本夫人代你送上一份贺礼？”
“不必了，草民与宜婵已经十余年未见，想来她也并不愿再同草民相认。”
崔宜颌摇了摇头，沉吟半晌，开口道：“草民也权当没了这个妹妹。”
见着崔宜颌如此低落，也不再多说什么，只让小孟子送了崔宜颌离开，回身这才缓缓坐在了椅榻之上。
“主儿，您没事吧。”
广竹见着九思送走了崔宜颌之后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，也便朝着香炉里着手添了些香料，把方才崔宜颌带进来的气息掩盖了下去。
“无事，你且去歇着吧。”
九思摇了摇头，让广竹下去，自己只静静休息一会。
如今她也是心中清楚的紧，自己的确是程宵擎和已经逝去了的程夫人的孩子，程琮就是自己同胞的兄弟，至于程归晚，只不过是宜婵用来狸猫换太子的罢了。
闭上眼睛想想，程归晚与宜婵的样貌的确相似，那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眸，二人就仿佛如出一辙般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。
如今的太子妃，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程宵擎和程夫人的孩子，可事实上却是宜婵与程宵擎的私生女罢了，程归晚只活在这样的骗局之中，恐怕除了宜婵，旁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。
自己自从入了东宫以来，一直被程宵擎算计，若是程宵擎知道自己才是他亲生的孩子，而如今的程归晚，只不过是个假的，想来应该也是会疯掉吧。
九思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，如今得知自己是一直站在与自己对立一方的仇家的孩子，心里当真是悲喜交加。她从前设想过无数个寻到家人的场面，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戏剧化的结局。
左不过是自己此身的爹娘罢了，倒也不用如此悲喜，有那么一瞬间，九思心中也想过，到底要不要戳破这一谎言，还是就把这么秘密烂到肚子里，只装做不知道罢了。
但九思终究还是放不下香芷，若是程归晚只处处针对自己，程府也是，有什么不满亦或是妒意都只朝着九思，她也不会如此怨恨。
可程府却害死了香芷，害死了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，害死了事事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人，从前还想着让香芷与严秋成婚，如今香芷早已经命丧黄泉。
单是冲着这一点，九思就不想放过宜婵和程归晚，若不是如此，香芷活生生一条人命哪能这么轻易地没有了。
自然，九思也并不会将这一切当面说出来，宜婵本就狡猾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，更不要提什么刺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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